尚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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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子朝求尚公主。省中分为应与不应。 应者说,公主身份高贵,非二府大人不能相配;不应者说,她小小年纪,就乱人臣,说不定以前诱惑贺相。 诸史没有时间参与,忙着记录:“好哇,这一年热闹极了,修史不怕无话可说。” 但官奴婢传漏,说上司回来了,还带着公主。他们立刻紧张,按史、少史、属、属史之序,站成一排,引颈等待。 贺子朝进门,他们齐声:“可喜可贺。” 贺子朝斥走府官,转头对文鸢:“请公主进府。”上午两人参观相府,下午去相舍,贺子朝始终不和气。 文鸢偷看他,踩了他的脚,支支吾吾。 贺子朝换到她身后。 “看贺相,侍者一样。”新人没见过人后的贺子朝,都这样说。 贺子朝不在意,陪文鸢散两天步,每晚送回禁中。看到守人护门、夜者出值,他才离开。不久,他又带文鸢去别馆。 清如子朝,也有自己的别馆。还是工官时,他爱画图,为相以后,一一实现。几个人怪他兴建,他磊落地说:“自家施工所得,惠及天下将作。”一句话让这事变成美谈。别馆也因此得名为“济”。文鸢一走进去,就有水气拂面。旋馆的清流,与主人相似。 “济馆好。”文鸢小声称赞。 贺子朝终于显出一些温柔:“幸甚公主喜欢。” 两人待到晚上,从大门到閤门,从一榭到一榭,从草甸到花园,逐渐深入,遍游全馆。 馆丞以为水到渠成,挑两人休息时进言:“车马安顿,济馆温床,今夜请公主下榻。” 贺子朝怒色说去。 馆丞从没见过主人发这么大的火,慌得不知何处是后方。 出了这事,返程路上,贺子朝沉默。一朝最上的文官,披星戴月,行色寂寥。文鸢几次探头,最终示意停车。 “贺大人。”二声以后,贺子朝才发现公主下车。 “请上车。” 文鸢摇头,左右手指换着绕:“贺大人总不高兴,是为了数天以前在省求娶我的事。” 不远处,车夫正坐,余光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。 听公主这么说,他私心贺相快点否认。 贺相体贴,风头上提出与公主婚姻,不是保护公主,从此免受苦难?不管省中口舌,车夫他是乐见贺相与公主相好的。 然而让车夫失望的是,贺子朝并没有否认,只是垂眸看别处。 文鸢明白了,声音也低:“大人不必为我。”她要上车,被人握住手腕。 车夫走开了。这条驰道首尾无人,中间只有对视的男女。 文鸢吃惊:“贺相?” 贺子朝从月中完满的光辉里抬眸,神色动荡,哀伤之极:“公主知道子朝在气什么?” 他在气他自己,一而再、再而三对文鸢失责,为下臣却不能周全她:这次是省中,前次是燕赵,初次是灵飞,他总与她擦肩,她有所罹,而他对向行走。现在他决定尽责,以自己为代价。 文鸢不解他的想法,借天星看他的脸:“气我吗。” 贺子朝避开她目光,说怎可能呢,就松手了。 她反去握他的手。两人都吓一跳。 “我,我只是。”文鸢点数天星,流露出一些卑微。 贺子朝看着刺眼,不自觉地扣住她的手,靠近了。正好她问车夫何处。两人碰一下鼻尖。子朝跪出回响:“车夫此处。”他是正经的士子弟,出行有伕,从不驰逐,这次载文鸢,由于谨慎,用时过长。到了宫门口,他发现她蜷在车厢一角,已经睡着,犹豫再三,还是抱她下车。 新使女宫门处迎人:“公主晚归,但禁中——”贺子朝用抱人的手比个噤声。 温柔之相,难得冷漠。 使女下去,换新家令。 六百石向万石见礼,随后不留情:“几时几刻,大男室女,这样来往?我记得陛下还没答应二位婚事,贺相还不是公主之夫吧?”他来要人。 贺子朝就站在原地,不动眼睛地等,等到他间距一人而迟迟不敢上前,才说:“告诉你主人,我非夫婿,有不足道的好意,他是亲兄,却没有一点怜爱之心。我与公主来往,替他尽为兄之道。” 替皇帝尽道,君子能说这种狂言?家令上报时,一殿哗然,息再当然叫子朝见面。 贺子朝来了,坐在末席。 息再命令:“给丞相换莞席。”自己也坐过去,“凉席让人心平气和。” 贺子朝愤懑起身,被息再摁肩膀:“替我尽道,还怕同席?” 一人否认,一人进一步:“你对付不了她,与她婚姻,伤者是你。” 殿上坐着的,都是能进中朝的心腹,此时一齐掩耳。 对话者仅剩两人。 “对付?你把妹妹当成什么。” “我的。什么呢。”息再像在思考。 贺子朝早就站开,朝他拱手:“我会在扶风建府,公主下婚以后,不入省,不奉朝,其兄也不必以家令使女约束之,最好现在就遣散。陛下首肯吧。” 恰逢文鸢过殿,去向是天数台,有意或无心,息再都看到她弯起的嘴唇,不禁大笑:“子朝为人利用,将来不要怪我。”他竟点头了。荀摇落在内的重臣都来劝:“陛下!”息再端着下巴,正拟诏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