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9.废囊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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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然已经结婚生子为什么不拒绝她推开她? 到了现在又假作深情演给谁看? 花言巧语的坏嘴巴,就应该被烧烂。 “我打小就喜欢去你家偷东西,因为你是个瞎眼睛,看不着,你家的东西我偷着顺手。但那天我失手后被你抓了个正着,我就没办法再偷了……” 剔去眼中侥幸丛生的温软,她将目光冷作一道锐利寒冰。 淡漠地俯视着他: “我就只能骗了。” 跌落在地的男人偏过首。 前发遮挡住了那双灰白色的空眸。 被火星烧融的皮肤留下了红褐色的印痕。 他牙关紧闭,牵扯着唇角抽动起来。像是将疼痛咬在齿间,死不松口。 只是那疼痛到底来自于唇角的烧伤,还是来自更深处的地方。 便不得而知了。 “不过在你面前卖个惨,你就蠢笨到全然相信了。果然是个瞎了眼的废囊人,耍弄你根本不费多少力气。” 她走近他。 撑着双膝弯下腰: “陈挚啊陈挚,你就是我的摇钱树。买笔买书是假的,车祸住院是假的,就连那张录取通知书,都是路边随便捡来的化肥宣传单。” 笑声难抑,随着末句脱口而出。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她笑得红了眼睛。 深吸之下。 她灌着狠劲咬牙切齿: “都是假的,我都是骗你的。我说喜欢你,要跟你处对象,全都只是为了骗钱而已!不,不仅仅是骗钱。” 她话音一转,魅色轻佻: “你长得好看,怪叫人稀罕的,这不顺道骗骗身嘛。也就图你的身子,玩玩罢了。” 一双丑陋的大手按在地面。 那双被刀伤得不成模样,被火烧得表皮扭曲,并不能称之为完整的手。 正扣过地面,将指尖摁得发白。 一字一句落在他身上,像生生剜过他的肉。 刀刃子扎入皮肉,冰冷的刃锋切割过身体,也不利落。 缓缓慢慢撬动扭转,刻意逼迫他将感知放大。 大到他几近窒息,大到他难以承受。 腥甜从齿间蔓延开来,一直延续入喉。 渐渐伏动猛烈的胸膛伴随着颤抖的呼吸。 他试图撑起身,却在摆正坐姿后被她猛然揪住领口,迫使他仰起首来。 几缕碎发散落在他的眼前。 灰白色的薄冰正生出了无数裂痕。 冰下封冻这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漩涡,正无声地吞噬着柔动的光痕。 浑浊雾气在瞳孔表面弥漫,浓得化都化不开,浓到凝出一汪动荡的水色。 却又被那死寂的灰白生生困囚,无处可逃。 是什么别碾碎了。 连残骸都被弃置荒野,被滚山的风吹散了。 散落无焦的目光由不得她捕捉,她痛恨他的悲凄。 她不愿承认自己陷入灰白色的浪潮里无力脱身。 这相当于坐实了她被他的虚情假意骗了进去。 这样的她像个笑柄。 太难看了。 即便胸膛中的钝痛让她难以喘息。 即便揪在他领口的指尖倏然冰凉。 即便一腔酸涩铺天盖地,让她红了眼眶。 她也绝不停止对他的凌迟。 “你还以为我真会喜欢你啊?陈挚,你一个穷乡僻壤的瞎眼睛,寻常事都做不来的废囊人……” 凝在男人眼角的泪随着他眨眼间流落而下。 湿痕越延越长,一行接着一行。 他惊慌着,他破败着。 她甚至能从握在手中的衣领感受到他坍塌的重量。 她没有再继续接下来的话。 而是紧紧闭上了双眼,去缓和那把双刃剑划在身上的伤。 “滚。” 她一把将男人推开: “滚吧。” 泪水绽在水泥地面,晕湿出四溅开来的深色圆点。 他双手撑起身,掌心抚过尘灰,跪挪寻觅着什么。 她当然知道他在寻觅什么。 几步过去弯身捡起了他的盲杖。 刚想递给他的动作被强行收了回来。 下意识想给予他的柔软被强行收了回来。 她举起盲杖重重往他身上砸—— 硬物砸在他额侧发出一声闷响。 他早已不知疼痛无力顾及那一计重创。 好不易握住了那支撑他行走的依仗。 他踉跄起身,颓着肩膀向门外走。 袖侧狠狠搓过双眼,磨得她发疼。 乔佳善背过身,高仰着首,努力平息自己乱糟糟的呼吸。 “笃、笃、笃” 盲杖的杵响凿得她发疼。 她只能用蛮力强行掩盖住扰乱她心神的响动。 她瞄准了一旁制作了一半的木桌,大力掀翻。 猛狠踹踩。 伴随着连连巨响。 他精心打制的木桌子,四分五裂了。 起初,雨水只是稀稀落落的银针。 不一会儿,便密密麻麻哗然在黑幕里。 陷在雨幕里的孤影靠手中的盲杖引导着前进的方向。 一步一步走得极慢。 雨水最先浇湿了他宽阔的肩膀。 到后来浸透了他的衣裤,再寻不到一寸干爽。 水珠子缀满男人的发梢。 往地上坠,往脸上淌。 冰冷与温热混淆。 破碎的呜咽声逐渐连贯。 刮在他身上恶寒的风霜带走了他的体温。 真冷啊。 就如那年儿时。 他被丢入湖中央一样。 —— 乔佳善站在围屋门前。 本要敲在门上的手迟疑了片刻。 又紧握着拳收了回来。 她愤怒啊。 所以要去伤害他。 她到底在愤怒什么? 愤怒他娶妻生子对自己的“背叛”? 可自己在城市的这些年,她又哪里将他放在了心上? 愤怒他有了家室还回应她的吻? 那自己当年正与梁耀民交往还不是上了他的床? 她跟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。 她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什么立场去愤怒呢? 她是有一分歉疚的。 只是这歉疚不敌怒焰灼烧,也不管什么是非对错了。 她只想一股脑往他身上撒。 撒完了呢? 也该了断了。 她望着手中的存折,眉头凝出的重量越来越沉。 脱离了原本的成绩,以素人的身份起号,要想在互联网的浪潮里分一杯羹还是太难了。 盲人木匠的账号并没有什么起色,在她纠结是否更换赛道主题的时候与陈挚闹到如此地步,无疑不是落实了她另寻他路的计划。 在此之前。 她必须与他清算了。 乔佳善心一横。 曲着指,用指节敲在门上。 铁门被敲得哐哐响。 不一会儿,便传来了拖沓着板鞋的脚步声。 “哪个啊?” 妇人从里边推开门。 怀中的稚儿哭闹不止,她只能一边轻拍着孩子的背脊,一边左右摇晃。 “你好。” 乔佳善牵起一个僵硬的微笑: “我来找你老公。” 妇人赤裸裸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着眼前的女人,疑着眼: “我老公?” “我前些年借了他钱,今天来还给他,不知道他在不在家。” 妇人无力分心,一心只想哄好怀中的孩子。 她扯着嗓子朝屋里吼喊了一声: “孩子爹!有人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