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此为止
束隐阁南湘楼长老面面相觑,就见论剑台上,四名身着灰白道袍的浮虚宫弟子应声而出,腰间佩剑嗡鸣作响。 两个宗门长老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。 门下弟子敷衍比试是真,也是为了不伤及门派情谊。浮虚宫一来便派出暗卫上纲上线,未免太过咄咄逼人。 就在他们即将跃上论剑台时,一道黑影倏然而至,拦在了暗卫弟子面前。 且慢。 薛引负手而立,颀长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。他笑意盈盈,此等狂妄之徒,诸位长老何必动怒?我也得到神兵一柄。不若今日加赛一场,以示试剑之意? 山阳道人眼中寒光一闪:薛引,退下! 这声呵斥中暗含灵力,穿过水镜,震得周围弟子耳膜生疼。 薛引却恍若未闻,反而向前踏出一步,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。 师徒二人目光相接,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。 “浮虚造化一场梦,论剑论术,且试天下。这是掌门所言,师尊可曾有印象?” 山阳道人眉头慢慢松开,紫袍长者打圆场,道:“既如此,你便乘了这九剑比试轮空的情,禀赋我门宗旨,点到即止。” 薛引颔首:“是。” 有意思。闻人懿不知何时走下台站到了禾梧身旁,低声道,浮虚宫内讧?这对师徒反着来。 禾梧没有回答,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荀音周身的空气上——微微震颤着,是正在凝结的无形音阵。 荀音已经提起了最高的戒备心。 薛引终于跃上论剑台,长剑出鞘,剑身如秋水般澄澈,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。 是九把神兵中锈迹最少的剑器。 荀音欠身:“承让。” 话音未落,薛引的剑已经动了。 一道剑气如长虹贯日,直取荀音咽喉。 荀音脸色骤变,玉笛横挡,铮的一声脆响,他被震退叁步,玉笛上赫然多了一道剑痕。 数息后,剑痕消散。 好剑。荀音的子衿玉笛在掌心一转,摆出音阵起手式,既然浮虚宫有心比试,我奉陪。 薛引冷笑,剑势一变,七道剑影同时刺出,如孔雀开屏般绚烂,却暗藏杀机。 荀音不敢怠慢,玉笛横吹,一道音波如实质般扩散开来,余音袅袅。 剑影与音波相撞,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 论剑台四周的防护结界泛起涟漪,可见二人交手威力之大。 不愧是年轻一辈的翘楚。紫袍长老捋须点头,眼中精光闪烁。 山阳道人却面色阴沉,手指在袖中不断掐算,似乎在权衡什么。 台上,薛引攻势如潮,一剑快过一剑。 他的剑法诡谲多变,时而如狂风暴雨,时而如毒蛇吐信。荀音以音波相抗,身形飘忽如柳絮,在剑光中穿梭闪避。 束隐阁怎么只守不攻?台下有弟子焦急道。 禾梧和闻人懿交涉:他在找薛引的破绽? 闻人懿点头,身子不自觉往禾梧肩头靠,“是……也不是。” 不是? 禾梧皱眉,荀音身为难道的音修,音律绝学天下难出其二,更是达到了无音成阵的地步。 眼下和薛引相战,招招有声,难道还有余力抵御他物? 这战台——不就只剩深层的龙血金。 在薛引一招长河落日使出的瞬间,荀音玉笛陡然横吹,一连串急促的音符如暴雨般倾泻而出。音波化作无数细小的银针,朝薛引周身大穴刺去。 薛引不慌不忙,剑锋画圆,一道剑气屏障凭空而生。银针撞上屏障,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声响。 听说凡陆边境常年阴云密布,送你一道细雨惊雷。薛引道。 荀音不答,玉笛一转,突然吹出一个绵长的高音。那声音起初如雏凤初鸣,渐渐高亢,最后竟如九天雷霆,震得整个论剑台都在颤抖。 九霄环佩!有识货的长老惊呼。 音波化作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,朝薛引扑去。 薛引面色微变,长剑急舞,在身前布下十叁道剑幕。凤凰虚影撞上剑幕,一连突破十二道,终于在最后一道前消散。 薛引额头见汗,却大笑:有意思! 他剑势再变,这次剑锋上竟隐隐有雷光虚影浮现。禾梧瞳孔一缩—— 穿过洲陆罅隙进入九幽剑谷时,周围都是雷光。 闻人懿也注意到了这点,他轻咦一声,若有所思地看向山阳道人。 “薛引也有雷灵根哎。” 禾梧:“怎么了?” “听说浮虚宫初代掌门,也是变异灵根……” 台上激战正酣。 薛引的剑越来越快,雷光虚影越来越多,渐渐在空中连成一片光幕。 荀音被逼得连连后退,脚边石面出现了裂痕。 就在薛引一剑刺向荀音心口的刹那,荀音突然弃笛不用,双手捏诀。 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巨浪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! 玄音破! 薛引的剑被音浪冲得偏了方向,整个人也被震飞出去。 他在空中急转身形,长发如蛇舞。 长剑插入论剑台地面,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才稳住身形。 两人相隔十丈,气喘吁吁地对视。 叁百招了。荀音抹去嘴角的血迹,道,还要继续吗? 薛引眼中战意未消,但当他瞥见山阳道人阴沉的脸色时,突然收剑归鞘。 今日到此为止。他抹掉脸颊一丝血痕。 说完,不等山阳道人发话,便纵身跃下论剑台,扬长而去。 浮虚宫弟子面面相觑,不知该不该追。 山阳道人脸色铁青,却强压怒火宣布:此战……束隐阁胜。 台下哗然。 论剑会本就是浮虚宫主场,薛引擅自论剑也占了九剑试炼中唯一一次轮空的机会。 只是没想到山阳道人倒能干脆替浮虚宫认输,这实在不符她锱铢必较的性格。 禾梧望了一眼薛引离开的方向。 随即看向试剑台。 荀音缓步而下,他身后的地面有一线裂隙,如同注视到禾梧眼神了一般,迅速合上,璀璨的金线消弭。 仿佛岩壁下的龙血金从未出现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