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
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柄小刀藏在身上,冒雨出了门。然而成功救出霍霆霄,并没有令他真的感到轻松, 他在霍霆霄安全脱身后,开始后知后觉地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。 尤其是在得知霍家掌舵人因为担心爱孙、突发心梗去世的消息后,闻驰川更是五内俱焚。 霍霆霄该怎么办? 他又该怎么办? 还没理出个头绪,闻驰川就被自己的父亲当胸一脚,踹翻在地。 闻东浩指着他,目眦欲裂:“是不是你把他放了?!是不是你!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!” 闻驰川倒在地上不吭声,冷冷瞪着这个才养了他不到两年的便宜父亲。 东窗事发在即,闻东浩满心的惊惧在这时变成了无能狂怒,闻驰川就成了他发泄怒火的目标。 “不说话是吧,逞英雄是吧!我让你不说!我让你不说!” 闻东浩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,用力之大,掐得闻驰川眼前阵阵发黑,喉咙也是剧痛无比。 窒息引发的强烈濒死感,让他剧烈挣扎起来。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掉时,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冲过来,拉开了失去理智的闻东浩。 “还不赶紧跑,警署的车都在路上了,你跟他纠缠这个做什么!快走!” 闻驰川捂着被掐出青紫的脖子,想大喊一声“别跑”,喉间却像被割了一刀,疼得他浑身发抖,舌根阵阵发涩,最终呕出一口血来,晕了过去。 等他醒来时,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 咽喉深处的痛感仍未消失,脖子上的绷带缠得很紧,勒得他呼吸困难。 警署的人来做笔录,他张了张嘴,发不出一丝声音。 “喉软骨骨折,声带充血,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说话,你先打字吧。”警官递给他一块平板电脑,方便他打字,“我问什么,你答什么,明白吗?” 闻驰川点头,缓慢地、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部写了出来。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。 半个月的时间,已足够让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。 闻东浩被火速批捕入狱,在他的供述下,霍霆霄的三叔作为绑架事件的主谋,随即落网。另外还有两名协助犯在逃,被全联盟通缉。 闻家遭到查封,闻驰川无处落脚,又成了流浪街头的一员。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再踏进那个家一步。 那里从来就不属于他。 闻驰川徒步走了很远,很远。 走到学校,办了退学。 听闻霍霆霄参加完爷爷的葬礼后没过两天,就离开联盟,去了海外,闻驰川又慢慢从市区走到了机场,走到脚都肿了,于是坐在路边呆呆看了一天的航班起飞、降落。 霍霆霄是怀着什么心情离开联盟的呢? 他想了很久。 他想,霍霆霄一定很恨他,恨闻东浩。 如果没有那杯加了料的酒,没有绑架这回事,霍霆霄的爷爷应该不会愕然离世,他们爷孙还能享受天伦之乐。 喉咙又在痛了,连带呼吸都困难起来。 每每想到霍霆霄,他就会被潮湿的内疚、惭愧和自责浸入口鼻。 自此之后的每一刻,都像在慢性溺水。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脱,也许这辈子都没法再解脱。 闻驰川又拖着走破的鞋子默默往回走,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了很久,他走进了户籍所。 权当是给自己一点点心理支撑,他申请了改名。 在申请表新名字的那一栏,他写下了去世母亲的姓氏,林。 “驰”字才写一半,他又顿住,想了想,直接把“川”续写在后面。 “林驯。” 户籍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问:“确定改成这个?”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答,她抬头,看见窗口外的少年脖间缠着绷带,无声地点了点头。 原来是个哑巴。工作人员面露同情,敲印盖章。 于是,世界多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林驯。 然而事实是,无论他做过多少次自我催眠,再如何切割与闻家人的关系,一旦见到和当年有关的人,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愧疚与悔恨,眼泪与疼痛,还是会翻涌上来,把他淹没个彻底。 林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,咽喉仿佛再次被死死扼住。 强烈的幻痛激发出躯体化症状,他呼吸困难,双腿难以支撑,整个人靠着船舱向下滑。 霍霆霄上前一步,扶住了他。 “林驯。” 霍霆霄拍了拍林驯的脸,沾了满手的泪痕,他打横把人抱起,从舷梯下到二楼,回到休息室,把林驯放在沙发上。 “冷静一下,”霍霆霄给林驯喂了点柠檬水,引导他的呼吸节奏,“慢慢吐气。” 林驯一点点找回了理智。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脸色变得更白,他先用手指比划了一句对不起。 霍霆霄没接他的话,静静地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 林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,低头找出手机,因为指尖在发抖,所以一句话、一个名字写了很多遍才写完整。 [闻泰,我看见他和何坤在聊你。] 霍霆霄“嗯”了一声。 林驯缩回手,又写了很久。 [他们看起来私交很好,我猜可能和你想查的药剂有关系。] 霍霆霄脸色沉了一些,目光越过手机屏幕落在林驯惨白的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