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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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今日之举,包括追着她跳下悬崖,皆是为了挽回,挽回自己习惯了十三年的存在。 却不是因为爱她。 萧婧华面色淡淡,不愿与他说话。 陆埕并不在意,将手里捧着的果子递过去,顺手放下拎着的竹筒。 忙累了一上午,萧婧华早饿了,伸手捻起一颗,轻轻咬下。 果子被清洗过,表皮带着水珠,入口时含着一丝凉意。 刚摘下来的口感明显比放了一夜好多了。 陆埕在她旁边坐下,克制地没碰到她,轻声道:“记得小时候,你第一次吃这种果子,一连吃了二十五个,半夜闹了腹痛。当时在庄子上,管事去寻大夫,你疼得睡不着,在我怀里躺了一夜,直到喝完了药才睡下。” 他浅笑着,“醒来后哭着对我说,再也不想见到这种果子。” 萧婧华动作一顿。 他还记得。 她也记得。 正因记忆深刻,看到那堆果子的第一瞬间,她脑海里便浮现出了陆埕的脸。 事已至此,追究救下她的究竟是何人已毫无意义,萧婧华慢慢地,又咬下一口。陆埕把果子放到她脚边,让她一弯腰就能够到。 他起身,捡起那把无人问津的匕首,走到一旁,挑选过后,砍下一根足有萧婧华手腕粗的树干。 萧婧华吃着果子,眸光澹澹看着他动作。 陆埕用手丈量两下,将树干砍成几截,随后坐在石上,认真削去外皮。 似是做过无数遍,他的动作极为熟稔,木屑渐渐在他脚下成堆。 陆埕随意雕了朵花,将木簪递给萧婧华。 “条件有限,你将就将就,等回去……” 再给你最好的。 这句话在舌尖绕了几圈,终究还是被他咽了下去。 陆埕垂下眼睑。 她自出生以来得到的皆是最好的,唯有在他这里,才尝尽情愁苦楚。 简单用竹筒里的水清洗了下长指,萧婧华伸手,带着水汽的指腹触碰到乌发,沾染了些许晶莹。 首饰不知掉去了哪儿,一想到她就这么披头散发地在陆埕面前晃了这么久,萧婧华的面色隐隐发沉。 抬臂抓过陆埕手里的木簪,萧婧华随意低头看了眼,目光微凝。 六瓣花,三大三小,花瓣隐约呈波纹褶皱状。 虽有些粗糙,但萧婧华仍是认出来了。 与陆埕送她的及笄礼,那根被她丢在山邑园花丛中,早已不见踪影的玉簪一模一样。 眸光轻颤,萧婧华捏着木簪的手发紧。 她背过身去,不让陆埕看清她的面色。 木簪在乌发间穿梭,披散的青丝被绾成髻垂在脑后。 简单的发式,与她一身华丽骑装毫不相干,却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。 见她绾好发,陆埕轻声道:“我去寻路,你别乱走,若是察觉到不对,就回山洞里。” 不太放心,他叮嘱道:“记得用草把洞口掩住。” 萧婧华不耐烦,“我不蠢。” 荒郊野外的,说不准就从哪儿钻出来头野狗野猪,她很惜命,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。 陆埕顿了顿,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,“能吃鱼么?” 若今日找不到回去的路,他们大抵还是要在此处留宿。果子不顶饿,要让她吃些饱腹的东西才行。 昨日随邵嘉远去溪边,主要还是帮他的忙。 是他大意了。 倘若他一直守着她,或许她不会被邵嘉远吓到。 听这语气,萧婧华怪异地打量着陆埕。 后者在她的注视下紧张吞咽。 “在陆大人心里,本郡主究竟经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?”萧婧华嗤一声,转过身直视陆埕的眼,“没你想的那么可怜,不过一些小事而已,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。与你无关,你也不用愧疚。” 陆埕沉默。 见他明显不信,萧婧华在陆埕出声前抢先道:“快走吧,我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。” 瞥一眼他包裹严实的额头,又道:“你的伤若是耽搁下去,当心变成傻子。” 她在关心他。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全部消散,陆埕眸光微亮,温声应道: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 看着他略显兴奋的背影,萧婧华皱起眉。 这么高兴做什么? 莫名其妙。 陆埕走后,萧婧华一点点挑去衣服上的草屑,拍掉尘土。 弄完,她颇有些无所事事地坐在石头上。 天地辽阔,山川成影。林野中的飞鸟虫兽也不知都去了哪儿,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。 萧婧华忽然有些冷。 那把匕首被陆埕拿去了,她手上没有武器,莫名心慌。 山洞里的火堆早已冷却,顾不上嫌脏,萧婧华捡起地上草屑,动作生疏地钻木取火。 弄了许久也不见火星,而陆埕还未回。 空寂之中,她脑子里钻出无数个不好的念头。 背后忽然一声怪叫,萧婧华吓得一抖,木棍脱手而出。 她蓦地回身,一只怪鸟正好从她头顶飞向天穹,洁白羽毛从她眼前掉落。 深吸一口气,萧婧华果断丢下满地木屑,回了山洞。 将杂草严实掩好,她回到草垛上坐下,长出了口气。 沉下心来,萧婧华将邵嘉远的事拎出来,再细细思索一遍。 结合她做的梦,有些事,她还是不清楚。 想得正入神,洞口蓦地传来轻微声响。 各种大型野兽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地浮现,萧婧华汗毛竖起,踮着脚走到洞口,正要掀开缝隙偷看,眸底倏尔钻入一道人影。 “怎么了?” 陆埕问。 萧婧华松了口气。 “没事。” “我找到一条路,明日咱们一起去看看。” 陆埕轻声道。 萧婧华没意见。 去外边捡来干树枝,陆埕在洞口前蹲下,双手搓了几下,很快有火光燃起。 萧婧华站在他身后,垫脚望着他的动作不解。 没错啊,她也是这么做的,为什么她就生不起火? 她还在纠结,陆埕已经拿起处理好的鱼,架在火上烤。 他起身时,有东西在萧婧华眼前晃动。 青碧色的络子挂在陆埕腰间,上头的泥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,似春日檐下新出的一抹春芽。 竟然,被他捡了回来。 萧婧华怔然。 心里似有苍龙翻涌,搅动风云,令她难以平静。 她索性坐了回去,不再看他,闭目调息。 “鱼好了。” 陆埕出声时,萧婧华已经调理好了情绪,拿过用叶子包好的鱼,礼貌颔首。 “多谢。” 陆埕微怔。 方才还好好的,为何忽然对他冷淡下来。 抿抿唇,陆埕继续烤鱼。 没有香料,这鱼萧婧华吃得没滋没味的。 直到用溪水稍稍清洗,背对着陆埕躺在草垛上,她仍未再说一句话。 身后也没传来动静。 萧婧华闭着眼,慢慢酝酿睡意。 昨夜睡得不好,她很快沉入梦乡。 夜里微冷,她不知不觉蜷缩起身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