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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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静静地看着台上之人,长睫之下,是孤注一掷的执拗。 阿史那苍嗤笑,“陆大人一介文人,也会武?” 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。 陆埕置之不理,一步一步,坚定走上擂台。 孟年匆匆追来,守在台下,担忧地望着他的背影。 楼上陷入缄默。 江妍卿望着那张清隽的脸,缓声道:“若我没记错的话,他……好似并不会武。” 谢瑛觑了眼香炉,低声喃语,“香快燃尽了,他能行么?” 显而易见的不信任。 萧婧华垂眸不语。 另一桌的恭亲王亦是意外于陆埕的出现,拧着眉,目光沉沉注视着他。 视线睃巡着,云慕筱轻声安慰,“无碍,王爷的人应该很快就到,就算陆大人败了,还有别的人顶上。” 温婵姿附和着,“不错。反正也只能坐着看,与其焦灼,不如放宽心,等着结果就是。” 话虽这么说,可在场之人心情皆有些沉重。 恭亲王府离这儿不算近,王府的人不一定能赶来,眼见黄昏将至,香快灭了,倘若陆埕输了,那…… 萧婧华和亲,便是板上钉钉的事。 无人发觉,拧眉不语的云慕筱忽而抬眸望向对面。 都到这份上了,为何还不出手? 他不可能没有准备。 少女轻轻咬住下唇。 那便,压下心头万般思绪,萧婧华浓密长睫微动,望着楼下那人。橘色光芒洒在她侧脸,衬着眸中微光浮动,似有涟漪轻荡。 …… 擂台上。 见陆埕走来,阿史那苍撑着手臂,勉力站起。 与那么多人过招,此刻的他着实算不上好。咽下口中腥气,他睨着陆埕,丝毫不露颓势。 “陆大人输了,可别怪本王恃强凌弱。” 面对别的挑战者,他都未露过怯,更别说现在站在他面前的,还是萧婧华曾经的心上人。 他只会露出獠牙,找准时机,一击毙命。 这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嘲讽并未让陆埕动怒。他的情绪依旧平静,淡得仿佛阿史那苍嘲笑的不是他本人,而是毫不相关的外人。 他抬步向阿史那苍走近,“我不会输。” 大言不惭。 阿史那苍笑,眼中笑意在刹那间泯灭。绿瞳骤暗,风云汇聚,杀意滔天。 他猛地朝陆埕出拳。 陆埕动作虽慢,却擦着他的拳头躲开了去。 阿史那苍眸光微凝,动作越发急促,出拳时劲风呼啸,疾风骤雨似的朝陆埕压下。 陆埕这段时日虽积极强身健体,可终究没学过武,在阿史那苍的攻势下躲避得很是狼狈。 脚下一时慌乱,他露了破绽。 阿史那苍乘胜追击,五指成拳,狠狠砸在他腹部。 陆埕身子猛颤,被这一拳打倒在地,偏头呕出一口血。 他挣扎着,半晌起不了身。 阿史那苍摇摇晃晃走到他身前蹲下,一把揪住他的衣领。 一只苍白的手阻拦了他的动作。 陆埕抬眸看他,脸色分明已经惨白,眸里的光却分毫不散。 “我不会输给你。” 阿史那苍讥笑,“陆大人,你们这些盛朝的读书人,好像有些过分自信了。就你,还想赢我?” 陆埕定定看着他,只是道:“她心里没有你。” 阿史那苍嘴角笑意散去,掌中发紧,眼睛眯起,“你说什么?” 陆埕轻声,“我见过她真心实意喜欢一个人的模样。” “眼里心里全是他,会关心他可有吃饱穿暖,会迫不及待想见他,哪怕是一面,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,也能让她心中开怀。” 他声线发抖,眼里蕴着痛,“他病了,恨不得日日守着他喝药。他伤了,兴师动众地送来最好的药材。把他的母亲当做自己的生母孝顺,他的弟弟,亦视为自己手足。”“她恨不得,把自己所有的一切,都交给喜欢的人。” 可这样好的她,却被眼瞎的他冷落了整整三年,伤透了心。 阿史那苍额上青筋鼓起,他揪着陆埕的衣领将他拉近,怒极反笑,“你是在和我炫耀?” 他如何能不知道,陆埕口中的“他”便是他本人? 陆埕摇头,“我只是想告诉王子,她心里,没有你。” “今日的她,不会欣赏王子在擂台上的英姿,也不会在意王子为她打败了多少追求者,她只会想,你怎么还不输?” 你怎么还不下去? 陆埕扯出一抹笑,声若蚊蝇,却在阿史那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 “她想摆脱你。” 绿眸在瞬间涌出红血丝,阿史那苍彻底被激怒,“你、找、死!” 他举起拳,疯狂朝陆埕砸下。 铁一样的拳头砸在脸上,将陆埕打得偏过头去,一口血喷射而出。来不及将血拭去,余光里阿史那苍红着眼攻来,他抬臂去挡。 咔嚓—— 他仿佛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。手臂弯曲成诡异的弧度,瘫软下来。 盛怒中的阿史那苍失去了理智,杀红了眼,将陆埕提起,猛地屈膝撞上他腰腹。 “噗——” 猩红顺着嘴角滑落。 脸侧又是一拳砸来,陆埕被他打得踉跄,后退几步。 下一刻,他被一脚踹倒在地。 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,陆埕周身剧痛,血沿着下巴没入衣领。 阿史那苍走至他身旁,眼泛凶光,“你输了。” 上挑的眼里含着轻嘲,陆埕艰难道:“就算……就算你杀……杀了我,她仍不会……” “我阿娜教过我一句话,敬酒不吃吃罚酒,我觉得很适合你。” 阿史那苍音色淡淡,下一瞬,猛地提腿向陆埕碾去。 “哐当。” 衣袖带翻了茶盏,摔成碎片。萧婧华霍地起身,紧紧抿唇。 谢瑛着急,“他怎么不认输啊。再这样下去,他会被打死的。” 担心焦灼中,下方的阿史那苍揪住陆埕衣领,疯了一样挥出一拳又一拳,那发狠的劲,似乎不把陆埕打死不罢休。 一群北夷人举臂欢呼,孟年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,可光看他们兴奋的表情也能猜出一二。 他死死揪着衣袖,紧张又担忧地望着台上的陆埕。 大人,一定要坚持住啊。 …… 陆埕被重重扔在地上,口中发出微弱哼声。 他双耳嗡鸣,目光发虚,神志已然有些不清了,只是下意识往后退去。 毫无意义的躲避。 扯了扯嘴角,阿史那苍止住发软的手,胸口伤势闷痛,他闷哼一声,匀了口气,“该结束了。” 他动了动脚,想将陆埕踹下去。 就在这时,原本躺在地上虚弱无力的陆埕骤然睁眼,浅黑瞳仁折射出寒芒。他翻身躲开阿史那苍的攻势,以极快的速度绕到他身后,狠狠一脚踢向他膝弯。 阿史那苍猝不及防,整个人向前扑去。 “哐——” 礼官瞧着锣鼓,高声道:“礼部陆埕,胜!” 阿史那苍陡然回头。 夕阳倾泻,炉里的香燃尽,轻轻掉落。 他咬牙,恨道:“你故意的。” 故意激怒他,故意把他引到擂鼓边,甚至故意不还手,保存体力,只为了这最后一刻。 陆埕动了动唇,他的面庞已惨不忍睹,青青紫紫的,不复往日的干净精致。每动一下,都牵扯出刻骨的痛。可他漂亮凤眸里却露了笑意。 “是。” 他故意的。 他自诩光明磊落,清正自持,可原来,却也不过是个卑劣的小人。 不曾与她商议,利用她用言语激怒阿史那苍,自作主张赢了这一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