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3章
再一次和李尽蓝说上话。 是在老张葬礼上的时候。 那天发生了意外,老张的前妻蕙芝竟然知道了,气冲冲地闯进灵堂。从来内向腼腆的女人,破天荒的对所有欺瞒她的人大骂,又扑在老张的棺材板上,发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嫁。 老高的老婆上前劝,却被一把推开。 谢欺花扶住她,又去拍蕙芝姐的肩。 “你们都别劝我!”蕙芝凄厉地吼。 谢欺花拿出一直藏在手心里的物件。 “蕙芝姐,老张托我给你这东西。” 那是一条象牙玉珠子串成的手链。 “你的家不是在藏东那边吗,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村庄。”谢欺花解释道,“你还记不记得,咱们走川藏线的时候,老张在拉孜县待了一阵子,让我们回头再接他。他是去买这个了。” “那时候……他就……” 蕙芝的眼里盛满了泪水。 蕙芝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,这么多年她没有回去看过,不想和商量过把她卖给人贩子的亲人共处一个屋檐下。成年后她辗转到内地,又经媒人介绍嫁给老张。这么多年她过得很幸福。 她并不思念自己的祖籍地。 但老张还是替她去探望了。 在他最后的时日里。 老张去找她的家人,会跟他们说些什么呢。这个老实巴交的傻男人,无非是给他们钱,告诉他们她生活得很好很幸福,以后改嫁也会很幸福。哼,他们才不会在意,在意的人…… 已经不在了。 蕙芝跌坐在棺木边,掩面哭泣。 谢欺花就着冷玉去握住她的手。 她把她的手攥紧,又把她的脑袋揽在肩上,让她把难以支撑的重心交付给她。她早就答应过老张,老张也知道蕙芝不可能那么容易放下,在这段可能几个月,也可能许多年的时间里。 “蕙芝姐,我会替老张照顾你的。” 这句话以她的真心为圆心,荡漾开。 荡漾到不远处围观的李尽蓝的眼里。 平玺在他的肩头啜泣,可他的眼波。 再也无法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。 我会照顾你的。 竟像一句判词。 终结了李尽蓝无数的情啊爱啊,什么爱而不得啊什么因爱生恨。他的这些小情小爱,在她眼中是儿戏的东西。谢欺花早就过了依靠爱才能活下去的年龄,支撑她的,无非是责任二字。 她竟然用这份关系。 去连结自己和别人。 多么顽强、多么恐怖。 无时无刻都如此伟大。 就像孕育万千粮食的土地。 爆发强大、黑色的生命力。 永远向贫血的人输送着血液。 以她那颗泊泊泵动的大心脏。 这就是谢欺花。 第61章 为爱情 死亡, 永恒的命题。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受。 谢欺花走出灵堂,武汉的二月飘落大雪。这应该是近几年来最大的雪了。 她绸缪的视线切进白茫茫的雪粒,散落在每一分涌动的素色上。这是为一个生命的逝去, 属上天冰冷的泪液。 真残忍啊。 为何。 一定要爱人阴阳两隔。 想抽。谢欺花浑身上下摸索, 竟找不到一根烟,也是奇事。她重重叹息一声, 瞥见不远处的副食店,披上兜帽, 打算冒雪去买精神食粮。谁料刚下几步楼梯,细根的烟从耳边递来。 “谢欺花。”他一副低沉的好嗓音。 总能在开口的瞬间, 让人辨认出来。 喊她名, 也许因为含恨,也许赌气。 总之,当下她还真是懒得和他计较。 她拿过他的烟看了看。 “钻石荷花?你之前不抽洋烟吗?” 李尽蓝:“在哪儿, 抽什么烟。” “这烟寓意很好呢。”谢欺花端详, “钻石荷花, 今年抽,明年发。” 李尽蓝嘴角扯了扯, 丝丝缕缕的烟雾从口齿缝隙涌出。他笑得不够真诚, 正因如此,脖颈处的筋脉也被扯动。 谢欺花接过打火机, 点烟。 他用百无聊赖的语气:“没什么特别的寓意,这烟口感比较柔而已。” 他跟谢欺花讲国烟。 那不就是华山论剑? “这就柔了?”她侃侃而谈,“要柔还是银钗、大观园、江南韵……” 话音未落。 李尽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。 谢欺花顿住话头:“看我干嘛?” “某人不是说三十就开始戒烟?” 谢欺花老脸一红。 “去你的!”他还侃上她了。谢欺花抬脚踹他,却见有人从远方走过来。 来人撑伞, 身型颀长,藏青的风衣包裹住肩膀, 戴一顶宽檐的软棕昵帽。 他怀里抱着一束白的洋桔梗。 正如这铺天盖地的倾颓雪色。 厉将晓来,谢欺花不意外。还未分手的时候,她给驾校的朋友们介绍过厉将晓,大家都难得见到如此年轻有为的人。同事们都灌过他一些酒,他和老张不算生疏,来悼念也和乎礼数。 她看到他的同时,李尽蓝也看到了。 只是,失控并非得势的男人的行径。